死亡直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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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屍房裡的男屍
　　像很多恐怖故事一樣，這個故事發生在醫院，一所座落在市郊的醫院。醫院四周有山有水，樹木鬱鬱蔥蔥，到了晚上，風一刮起來，那些樹木嘩嘩啦啦作響，有幾分陰森。

　　首先，讓我們了解一下地形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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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進了這個醫院的大門，先是門診樓，然後是住院部，最後是停屍房。停屍房位於醫院   
( j1 C3 B& }+ K5 M大院的最後邊，從住院部到停屍房，是一片空地。一條曲折的石徑小道，四周生滿了荒草。

1 {3 N, [. A( P2 `+ K+ `　　不要懷疑你自己的抗恐怖心理素質，其實我們都一樣，對停屍房這類地方都膽戰心驚，不願意接近它。這可以理解為活人對死人的恐懼，也可以理解為生命對死亡的恐懼。

6 W* B' P  A( ?5 G8 C' O- M! Z, s　　因此，停屍房的四周就空空蕩蕩。因此，這裡的風就很大。因此，它就顯得更恐怖。

+ f  [! {$ w. f, G　　這家醫院很小，前來看病的人不多，停屍房也長年空著。裡面，很潮很暗，有一股黴味。沒有專人看管。只有一扇黑洞洞的小窗，像一個簡陋的子宮，回收報廢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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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有一天，停屍房放進一具男屍，是個老頭，死於癌。他很老了，臉上的皺紋像深刻的蜘蛛網。據說，他生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，見了貓都害怕，自從他變成一具屍體，人們立即對他充滿恐懼了。

　　怕什麼呢？他已經定了格，變成了一張照片。大家可能是怕那張照片突然笑起來。

　　這具屍體只在停屍房放了一天。第二天早上，他的家人要把他送到火葬場去，可是卻發生了奇怪的事情：老頭果然笑起來。

6 H# z, `2 a! r　　他蒼青的臉撲了厚厚的粉，眉毛也畫了，彎彎的女人眉，還戴了長長的假睫毛。毫無血色的嘴唇竟然塗了很紅很紅的口紅，嘴角向上翹，一副微笑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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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的家人第一眼嚇壞了。驚慌地退到門口，看了半天，才知道發生了什麼。他們馬上憤怒地質問醫院負責人，負責人當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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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Z  A0 x' `" L$ S! @9 Y　　不過，醫院決定查一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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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天晚上，有一個值班男醫生和一個值班女護士。男醫生叫黃玉鳳，性格很孤僻，不愛與人交流，沒有人了解他。他頭發很長，戴一副黑框眼鏡，眼睛後面總像還有一雙眼睛。他上班下班總是不脫他的白大褂。

4 @1 B$ f8 k" ^& ]5 I. Z　　他已經下班回家了，醫院領導首先把他叫來。

　　院長：“黃大夫，昨夜你值班，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啊？”

, i" r* ~% g/ H% V: q7 `　　他看著院長的眼睛，平靜地說：“沒有。”

" K+ `- v0 j) ^: Z　　院長沒有避開他的眼光，長時間地看著他的表情，突然問：“你最近是不是總失眠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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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G. _% B$ [# ?　　黃玉鳳說：“沒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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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m9 n! P7 g+ ^. U6 V) {　　院長問：“夜裡有沒有出去轉一轉？”

　　院長的話音還沒有落，他就冷靜地否認了：“沒有。”還是看著院長的眼睛。

6 i* ~- ?/ F) V% k9 Q) N　　院長笑了笑：“那你幹什麼了？”

　　他淡淡地說：“看一部小說，推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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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院長問：“你幾點睡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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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我沒睡。”

1 U2 V2 J' s- f0 V7 \, c8 q7 N& o　　院長：“你剛才不是說你沒有失眠嗎？”

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我夜裡很少睡覺。”

# ?* v$ w  g( t; f) w　　院長：“那沒聽到一點動靜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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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J! v! {) J; e+ G　　黃玉鳳醫生說：“很多貓一直叫。”

( N: A7 Z, R) m# L　　院長終於躲開他的眼神，點著一支煙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說：“昨天我們醫院發生了一點事情，你知道嗎？”

$ A& ^8 ~' c$ k3 w9 n　　黃玉鳳一點都不驚詫，他一直看著院長的眼睛，說：“不知道。”

& U3 M; z& D- j, p# s1 _- ~1 O  r　　院長：“也沒有多大的事。好吧，你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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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接著，院長又叫來那個值班女護士。她叫葛桐，正在熱火朝天地談戀愛，是個很外向的女孩子，快言快語，平時大家都喜歡她，把她當成單調工作中的調味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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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聽了事件的經過，葛桐嚇得臉都白了。

　　院長問她昨夜有沒有聽見黃玉鳳醫生出門。她努力回憶昨夜的每一個細節：“我查了各個病房，然後給媽媽打了個電話，再然後……就睡了，一覺睡到天亮，什麼也沒有聽到呀。”

　　她請求院長：“領導，您饒了我吧，今後別安排我值夜班了，我這個人天生膽子就小，天黑都不敢看窗外。”

　　院長說：“那怎麼行呢？每個職工都要值夜班，這是製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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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H! _) y& s! H3 C: O% k. s4 u4 n6 o　　葛桐是個說話不繞彎的女孩子，她脆快地說：“院長，要不然您把我的班串一串。黃醫生怪怪的，我怕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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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i# p& \9 Q/ ~  D　　院長說：“他就是那種性格，其實沒什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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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E" v- U& W' i' w5 {　　然後，他開導了葛桐一番，最後，葛桐撅著嘴走了。

　　查不出結果，院長只好作罷。

- O# ?3 k' p8 k& y8 b# @  _7 R2 W　　他分明地感覺出，如果是醫院內部的人所幹的事，那麼百分之九十是黃玉鳳醫生所為。只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證據。

　　從此，醫院裡的人對黃玉鳳醫生有了戒備。大家都在談論這個死屍化妝的怪事，但沒有人和黃玉鳳醫生談論此事。

　　黃玉鳳醫生和從前一樣，見了誰都不說話。和病人說話也是很簡單，簡單得有時候話語都殘缺不全。沒有事的時候，他就拿一本推理書閱讀。不煙不酒，不喜不怒，他是個沒有特征的人，是個沒有表情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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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恐之旅
　　時光踏著日月沉浮的節奏，緩緩地前行。撕心裂肺的愛情，不共戴天的仇恨，都可以被時光的力量吞噬。同樣，大家心中那恐怖的陰影也一點點淡化了。那個莫名其妙的事件經過很多的嘴，最後變得更加神乎其神，其中有一個細節已經成立，那就是屍體確實是笑了。同時，它在醫院後來的工作人員眼裡，也一點點變成了一個沒有什麼可信度的傳說。

　　因此我們最好不要一概否定一些傳說的母本的真實性。有一句老掉牙的話：無風不起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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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B- @& |9 V5 F6 G/ M　　葛桐這個人不會表演，她作為那個事件的當事人之一，每次見了黃玉鳳醫生，都無法掩飾住對他的猜疑和害怕，所以後來她再和他相遇，總是遠遠就躲開。

　　有一個周末，葛桐下了班準備去城裡。城裡離醫院大約有60裡。長途車在這個鎮郊醫院圍牆外有一站。吃過飯，她背著包要出發了。天快黑了，葛桐快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，遠遠看見了黃玉鳳醫生，她穿著白大褂，莫名其妙坐在大門口，不知道幹什麼，好像就是為了堵截她一樣。他和葛桐這一天都不值班，周末除了值班的人都應該回家了。葛桐不敢從大門口走出去，她只好繞路走，翻牆出去了。

　　她一路小跑來到公共車站牌前，正好上車，她氣喘籲籲地在一個空位上坐定，一抬頭，差點驚叫出來：穿著白大褂的黃玉鳳醫生臉色蒼白地坐在她旁邊，正看著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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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驚恐地看著黃玉鳳醫生，半晌才說：“黃大夫，剛才我怎麼看見你坐在醫院的大門口……”

　　“不是我。”他冷冷地打斷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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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說：“那可能是我看錯了。”天要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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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通往城裡的公路空蕩蕩。

　　黃玉鳳醫生也去城裡。巧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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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呀，我忘了一件事……”葛桐說。

% j( P# x' `( P, y) x- P1 e　　黃玉鳳醫生毫無表情地看著她。

1 R2 @. Y+ K0 ?  y# g　　“我有一件衣服晾在藥房外面了。”她說得結結巴巴，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謊。“我應該回去……”

　　就在這時候車開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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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咳，算了。”她又不自然地說。

　　車走著。沒有售票員，只有一個司機。

　　兩個人都不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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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H3 m  O- H: T, p6 V　　車上的人不多，都不說話。那種靜默就像印象派電影。

　　天快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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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車偶爾經過一座村莊，節儉的人們還沒有點燈，村莊暗淡。路邊是北方常見的白楊樹，高大，挺拔，胸懷坦蕩。

　　車上柴油味刺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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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V* Y" M2 m# w$ S5 P/ w  i　　葛桐有點惡心，心情更糟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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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G5 X5 u) d& x　　她先開口了：“黃大夫，你去城裡幹什麼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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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沒什麼具體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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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：“我去我哥哥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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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u7 t/ j" ^- H$ B　　黃玉鳳醫生敏感地轉過頭看著葛桐：“他接你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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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：“是的，電話裡說好了。”她說這句話又結巴了。

　　黃漁鳳醫生不再接她的話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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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天快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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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車慢吞吞地停下來，到了第一站，是公路的一個大十字口。乘客陸續下車，竟然都下光了，只剩下葛桐和黃玉鳳醫生。

　　最後一個人下車的時候，葛桐的神色更加慌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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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@9 ]  z9 e( T# \- o  G　　車“匡當”一聲關了門，又慢吞吞地朝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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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其它的座位都空著，葛桐和黃玉鳳醫生坐在一起，他們在慢節奏對著話。

% x( a  `, T% _, X# O% N* E　　葛桐不看黃玉鳳醫生的臉，她大聲問：“黃醫生，你是哪裡人？”

; _% E- h4 O5 `5 i. k4 f$ Q6 [2 o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外省人。”

　　葛桐：“很遠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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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n! [* m( |' Y3 u6 l: ]1 x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關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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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：“怎麼來這個小鎮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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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命。”

　　葛桐：“你今年不到三十歲吧？”

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四十多了。”

, B6 w1 j6 X5 ]9 {2 ?+ [3 x　　葛桐：“這正是男人幹事業的年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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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我最大的願望可不是醫療。”

$ W+ f9 h" o$ r9 v　　葛桐轉頭看了看黃玉鳳醫生：“那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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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醫生歎口氣：“這輩子是不可能了。”

　　他很瘦，幹巴巴的身子裹在白大褂裡顯得很可憐。他為什麼總是不脫白大褂？他呈現給人的永遠是這一種表情，這一種裝束，好像是一張照片，一張醫生的工作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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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一直在問，好像要盡可能地接近這個古怪的人。可是他那無神的眼睛卻讓人捕捉不到任何信息。

5 y. U7 m5 b# W9 P　　停了停，葛桐：“你太太也是外省人嗎？”

) H9 w0 ^7 v; }: q9 v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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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沉默半晌：“你們有孩子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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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\! m/ g4 M* j5 C' G: u, ~. [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沒有。”

, `0 N' M& X  e) R　　葛桐：“為什麼還不要孩子？”

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我們早離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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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：“你一個人生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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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r( E: U8 A9 d' s: o$ g　　黃玉鳳醫生：“還有一只貓。”說到這裡他奇怪地笑起來。

　　葛桐顯得很不自在：“你太太是幹什麼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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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a) F( w$ |$ R' o1 C8 A9 e; r( E　　黃玉鳳醫生想了想，慢吞吞地說：“美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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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V# N, R3 }( o- [　　葛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。她慢慢轉過頭，看著正前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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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[: x# |7 K( T6 O+ C+ O( O  T8 E　　天快黑了，看什麼都有點看不清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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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O8 S# G# y# L$ ^% G5 J　　又經過村莊，村莊的燈亮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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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I$ Y2 k: ]( \% {　　路還遠。

4 E/ Z3 H# E  Z# B2 C- F* t& t　　黑暗是一種壓力，鋪天蓋地緩緩降落。車燈亮了，前途慘白。葛桐盼望那個司機偶爾回一下頭，卻不能如願。她上車後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司機的臉，只是一個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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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車顛簸起來。

　　黃玉鳳醫生紋絲不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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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突然問：“黃醫生，你喜歡美容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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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醫生平靜地說：“不喜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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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r4 Z, [' W. ~1 m" Z& |　　說完，他雙眼閃亮地看著葛桐：“你怎麼問這個？”

8 B# \; b4 N/ ]$ z　　葛桐驚慌失措地低下頭：“我隨便問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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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o* O2 n$ N, h' v" n- r: Z1 Q# v　　葛桐問完這句話，黃玉鳳就靠在椅子背上，慢慢閉上雙眼，似乎不想再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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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g$ v% r2 S1 d- a　　整個車廂徹底靜默，氣氛沉重。

　　葛桐沒有睡，她一直警惕地睜著眼睛，她的餘光嚴密地關注著身邊的黃玉鳳醫生。他沒有一點聲息，似乎睡得很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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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終於進城了，是一條很偏的街道，路燈昏黃，沒有行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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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車還在朝前走。

　　假如閉上眼睛，沒有任何聲音提示現在已經進了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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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K9 ?9 s* t* }$ X0 j" d3 Y　　可是，就在這時候，黃玉鳳醫生冷靜地睜開眼睛，抻了抻白大褂的領子，準備下車了——看來他對一切了如指掌。

　　車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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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o. S2 O$ Q4 i! [. c; S/ l　　葛桐坐的位置靠車門，她指著車外面一個陌生男子說：“黃醫生，我下車了，我哥哥在那裡。”

; l/ W" N( Z! h: T5 H　　黃玉鳳醫生抬頭看了看，平靜地說：“他不是。”

8 q, C1 q8 [: k9 t　　葛桐頓時又驚詫又尷尬，她掩飾說：“我這眼睛怎麼了，總出錯！我走啦，黃醫生，再見。”

　　“再見。”

! Q2 P2 _; v! J5 g4 b" p+ @' Q　　葛桐和黃玉鳳醫生告了別，大步朝前走。走了十幾米，她緊張地回頭看了看，根本沒有黃玉鳳醫生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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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怪人同室而寢
　　過去，吃過晚飯，醫院裡有些職工還常常來醫院溜達溜達，聚一聚，聊一聊，打打牌，下下棋。自從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後，大家都不到醫院來了，躲都躲不及。下班後，醫院裡顯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來。

; s& E. J2 e, R+ U) L; K  C　　吃過晚飯，張宇醫生來到門診部各個房間巡視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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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M( [" w% N% ~3 F+ H　　他極其不願意走進住院部二樓的那個值班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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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F! j: `9 _3 a+ z  N! p　　住院部這幾天沒有一個病人。

9 N- \& E7 A' u: f: E3 \　　今夜又到黃玉鳳醫生動手的時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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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M; }8 t% ^1 S" i. {　　想到這些張宇醫生有些毛骨悚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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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天黑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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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終於慢慢地走向住院部，爬上二樓，走向值班室。

　　二樓的樓道很長，燈都壞了，黑漆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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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護士值班室在樓道頂頭的那個房間，沒有亮燈。葛桐一定很害怕，睡下了。

　　而醫生值班室有燈光，但裡邊沒有一點聲音。

　　張宇醫生在值班室門外站立，沒有勇氣走進去。

, E0 }  X; T; Z) a　　他甚至想一直在門外站下去，甚至想馬上就給院長打電話，甚至想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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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C8 N0 N5 O7 F' [　　想歸想，他最後還是推門進去了。

　　黃玉鳳醫生竟然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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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心裡的石頭放下了，又提起來。他脫掉衣褲，準備躺下。他想關掉房間燈，猶豫了一下，最終沒有關。他亮著燈鑽進了被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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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窗外的風大起來，吹得窗戶“啪啪”地響。山上像是有什麼野動物在叫，叫聲遙遠而模糊。

　　張宇醫生的心跳得厲害。他在等著黃玉鳳醫生到來。

　　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樓道裡想起了腳步聲，很大的腳步聲，有點慢，但是他向值班室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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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K- |+ R+ R, a- C2 c- t) y0 I　　門“吱”地一聲開了，張宇醫生情不自禁地縮了一下腦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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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進來的正是黃玉鳳醫生。

5 g( n! j4 c. i) r　　他認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張宇醫生。張宇醫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，算是打招呼。他也幹巴巴地笑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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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然後，黃玉鳳醫生“卡噠”把房間的燈關了，他走到他床邊，把床頭燈打開。他慢慢脫掉衣服，穿著毛衣半靠在床上看書。

　　那床頭燈很暗淡，一束光照在他的臉上，顯得更加蒼白。他慢悠悠地翻著書頁，除此很靜很靜，聽不到他的呼吸聲。

　　張宇醫生心裡很壓抑，他想找個話題，和黃玉鳳醫生聊一聊什麼。但一時又想不起說什麼。

　　牆上的鍾在走，“滴答滴答滴答”，走得很小心，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時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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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s$ R' j3 [, o8 k' L+ W　　黃玉鳳醫生的書一頁一頁地翻。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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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m' \9 k: f0 x+ V, F3 B. Z　　突然一陣巨響！張宇醫生嚇得差一點驚叫出來。

　　黃玉鳳醫生一動沒動，眼皮都沒眨一下，繼續翻他的那本書。

　　是敲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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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b' N% D: [3 s　　“誰？！”張宇醫生問，聲調都變了。

　　“是我！”是葛桐跑來了。

0 l9 h- e; \' @' Q3 r　　張宇醫生披衣下地開門，他看見葛桐瑟瑟地抖，不知是冷的，還是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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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g! ~1 Y2 @; Y& _3 v, S　　她看著張宇醫生，欲言又止。張宇醫生走出來，反手把門關上。

　　“張醫生，我害怕……”她終於小聲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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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回頭從門縫往裡看了看，也小聲說：“我不是在這裡嗎？不用怕。有什麼事的話你喊一聲我就過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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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`! M$ ?) Y+ O  l　　“我不敢……”葛桐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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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b1 G5 F0 t+ q+ P　　張宇醫生硬撐著安慰她：“你都是20多歲的大姑娘了，而且是這裡的值班人員，不能這樣怯懦。不會有事的，天很快就亮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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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W3 x0 H; j& H. I  w! d　　葛桐無助地看看張宇醫生，最後，只好裹緊睡衣，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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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進屋，關好門，躺下來。他有了一種被人依靠的感覺，膽子略微壯了些。他輕輕地說：“黃醫生，你平時很愛看書嗎？”

: f7 }! u$ [; D9 i6 P　　黃玉鳳醫生淡淡地說：“夜裡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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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你經常看誰的作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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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橫溝正史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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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f1 p! `% }! G! e; P, q" m' o. c　　張宇醫生想說一點光明的事情，就問：“愛不愛看雜誌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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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i* L- }' }% S/ D　　黃玉鳳仍然淡淡地說：“我看我父親死前留下的舊書。他的舊書有幾箱子，看也看不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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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r% f! r, i* Y7 B　　風更大起來。門被穿堂風鼓動響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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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別人說“生前”，他偏要說“死前”——張宇醫生的心縮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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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W0 z% X; h: ^- ?; m0 y/ ~　　牆上的鍾敲了十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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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怕到了極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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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突然惱怒了，覺得這個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潰！他索性豁出去了，用盡生命裡全部的勇氣，猛地坐起身子，直接刺向那個最敏感的話題：“黃醫生，你說……那個男屍到底是被誰塗的口紅呢？”

) a/ M+ T) d- {　　黃玉鳳醫生的態度令張宇醫生無比意外，頭都沒有抬起來，冷淡地說：“也許是那個男屍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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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G3 c! J/ R; ]! r" Q　　張宇醫生沒話了。他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，慢慢縮下身子，把頭裹進被角，一動不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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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玉鳳的回答是一個高潮。他為這個故事說出了一個非常利落的結尾。可是，現實不是文學故事，任何人都無法設計結尾，現實還得繼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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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的心裡更加驚懼。

　　牆上的鍾走得更慢，“滴答滴答滴答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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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再沒有說話，他假裝睡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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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書一頁一頁地翻著，很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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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咬著牙下決心，明天就跟院長說，下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幹這件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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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k3 J& g* ~' }. y　　過了很久，黃玉鳳醫生仍然在翻書。他不像是在閱讀，而是在書中尋找一個永遠找不到的書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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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看什麼？
9 `* o7 q: q1 Z! c- r4 H　　終於，黃玉鳳醫生把床頭燈關掉了。房間裡一片黑暗。在黑暗中，張宇醫生嚴密地聆聽著他的一舉一動。好像一直保持著那個倚在床頭的姿勢，沒有脫毛衣鑽進被窩。張宇醫生感覺他正在黑暗中木木地看著自己。張宇醫生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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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m! t+ ?: k4 S　　又過了很久，張宇醫生聽見黃玉鳳醫生好像輕輕輕輕地下了床，在找鞋。他的聲音太小了，張宇醫生甚至不敢判定是那聲音是否真實，他懷疑是自己的錯覺。他的拳頭攥緊了。

一個黑影終於從他面前飄過去，輕輕拉開門，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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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X1 d' H) T0 q% I; n# H　　張宇醫生想跟出去，但是心裡極其害怕。不過他很快又覺得一個人留在這個房子裡等他回來更害怕！他最後披上外衣，輕輕從門縫探出腦袋，窺視黃玉鳳醫生到底要幹什麼。

' K  Y- a5 a- \  C2 w' p0 b$ W. H1 r　　黃玉鳳醫生在狹窄的樓道裡躡手躡腳地來到葛桐的窗外，從窗簾縫向裡偷看。也許是葛桐不敢睡覺，她房子裡的燈微微的亮著。那條縫裡流出的光照在黃玉鳳醫生的臉上，有幾分猙獰。他表情陰冷地看了一會兒，又躡手躡腳地回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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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大驚，急忙鑽回被窩裡。黃玉鳳醫生進門，上床。這一次他脫了毛衣，進了被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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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R/ H) L. f/ X" J& M　　他去看什麼？他看見了什麼？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張宇醫生假裝起夜，披衣出門，也來到葛桐的窗前。

& J  ~, g6 U/ h7 N  {　　他朝裡一看，頭發都豎起來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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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坐在床邊，神態怪異，雙眼無神，她對著鏡子，朝嘴上塗口紅，塗得很厚很厚，像那具男屍的嘴一模一樣。

* `' l/ r9 U% G/ q8 Z　　她描眉畫眼之後，直直地站起來，木偶一樣朝外走出來。張宇醫生急忙躲進對門的衛生間，聽著葛桐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樓道裡走遠，他才閃身出來，心“怦怦怦”地跳著，鬼使神差地尾隨她的背影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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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葛桐走過黑暗的樓梯，走出樓門，右拐，在黑夜中朝樓後的停屍房方向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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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遠遠地跟著她。住院部大樓和停屍房之間的空地上，風更大。他看著她飄然一閃進了停屍房。張宇醫生蹲下來，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了。過了一會兒，他看見葛桐背著那具男屍走出來，踉踉蹌蹌地朝住院部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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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\* d& D2 v4 e' {/ k　　張宇醫生跟她進了樓，看著她背著男屍上樓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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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的身體有些單薄，竟然把那具男屍一直背上二樓，背進護士值班室，放在床上，然後在幽暗的燈光下一邊為他塗口紅，一邊嘟嘟囔囔地對他說著什麼。化妝完畢，她又背起男屍，出門，下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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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`" I) w6 a; D! f　　大約十幾分鍾後，她像木偶一樣走回來，洗臉，刷牙，上床，關燈，睡覺。

　　張宇醫生傻了。他忽然明白了另一個道理：直覺、判斷、推理、規律大多時候是南轅北轍的。在我們對我們的智慧、技術自以為是的時候，其實離真相、真理還差十萬八千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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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i) }, e8 ^+ T( X$ a　　張宇醫生回到他的值班室，黃玉鳳醫生的床頭燈亮了，他又在一頁一頁地翻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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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T" m. b+ X0 c; {3 T: H& G5 z　　他淡淡地說：“張醫生，你去廁所的時間真長啊。”

　　張宇醫生驚恐地說：“是她！是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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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D4 V" L; u: c. \1 V+ g　　黃玉鳳醫生沒什麼反應，冷冷地說：“夜還長呢，睡吧。”

　　次早，發現那具男屍的臉濃妝艷抹，整個醫院又騷動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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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院長一上班就知道了這個情況，他帶兩個值班男醫生和葛桐一起去停屍房查看。葛桐看了那具男屍的樣子，嚇得驚叫出聲來，接著就嘔吐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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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i- Q/ I3 h& E) Y+ q5 m9 b. s+ ^　　張宇醫生輕蔑地說：“葛桐，別表演了，我昨天親眼看見你把這具男屍背回來，為他化妝，又把他送回了停屍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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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p8 d5 |2 g: G2 T- a0 s+ t3 s　　院長睜大了嘴巴。黃玉鳳醫生面無表情。

　　葛桐的臉色紙白，顫顫地指著張宇醫生說：“張大夫，你血口噴人！肯定是你幹的，卻來誣陷我！”然後她極度委屈地哭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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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宇醫生有點動搖。看表情，好像真不是她幹的。難道自己是做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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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現在已經不信任一切了，包括自己的眼睛。他瞪著一雙也許是出了錯的眼睛直直地看葛桐，用他那一顆很可能是錯上加錯的大腦使勁地想。

  ^! W& [4 h3 E" D　　院長看著葛桐的表情，又看著張宇醫生的表情，迷糊了。是張宇醫生幹的？不可能啊。是葛桐幹的？越想越離奇……院長想先穩住大家，就說：“這件事情很奇怪，但是也沒什麼了不起的，找人把男屍的臉洗淨就完了。大家回去吧。”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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